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RNA 病毒的變種何其多


RNA
病毒的變種何其多

公共衛生暨寄生蟲學科 陳維鈞教授

2019 年底,一種新型肺炎在地球東方之一隅燃起星星之火,短短一年多迅速延燒至世界各地,迄今將近兩億人口遭到感染,死亡者不計其數,更多的人則是陷入無止境的焦慮與恐懼之中。這個最後被命名為 COVID-19(Coronavirus disease 2019) 的疾病,係因感染了被稱之為 SARS-CoV-2 的病毒所致,這是一種冠狀病毒,病毒學的分類隸屬於冠狀病毒科(Coronaviridae),與 2003 年肆虐全球多個國家之「嚴重急性呼吸道症候群(SARS; Severe Acute Respiratory Syndrome)」的病毒極為相似。

冠狀病毒的種類很多,感染對象涵蓋許多種不同的動物,也常見於一般人的感冒。冠狀病毒的體型極小,在電子顯微鏡下有如球狀顆粒,直徑約 70~90 奈米(nanometer),輪廓呈現如環繞太陽周圍之電漿光環的日冕(solar corona),乍看之下有冠狀的意象,這也是其名稱的由來。病毒顆粒外圍的套膜(envelope) M(matrix protein)E(envelope protein)S(spike protein)等三種蛋白組合而成,其中的 S 即俗稱之棘蛋白,很容易與細胞表面之受體(receptor) ACE2(angiotensin-converting enzyme-2) 相結合,這是病毒入侵宿主細胞最關鍵的一步,因此也成為開發治療藥物與疫苗者最關注的標的。套膜之內是由 N protein 架構而成的螺旋形核殼(helical nucleocapsid),當中夾帶一條由 26~32 kb 個核苷酸組成的正向單股 RNA(positive-sense single-stranded RNA),這種 RNA 具有信息 RNA(messenger RNA mRNA) 的功能,當病毒 RNA 進入細胞內的適當位置後,就會製造現出可供病毒 RNA 複製的非結構蛋白(non-structural proteins),以及可供病毒組裝外殼的結構蛋白(structural proteins)。隸屬於黃病毒科(Flaviviridae) 的日本腦炎病毒和登革病毒、隸屬於套膜病毒科(Togaviridae) 的屈公病毒(Chikungunia virus)、以及隸屬於小 RNA 病毒科(Picornavurudae) 的腸病毒等亦擁有類似基因結構。這些病毒的分類地位不同,病毒特性也有所差異,但其最明顯的共通點就是 RNA 在複製過程中,發生基因變異的機率都偏高,也因此而衍生出各式各樣變異株或所謂的變種病毒(variants)

談論 RNA 病毒的基因變異之前,得先把病毒暫時歸列為生物來看待,因為繁衍後代是生物存在的必然使命,病毒亦然,而這個使命必須仰賴 DNA RNA 所組成的基因體來進行複製,其中絕大多數物種所倚賴的是 DNA。根據觀察,每一輪的 DNA 複製過程,大約有 10-6~10-8 發生錯誤(突變) 的機率,有趣的是 DNA  一旦發現複製過程發生錯誤,會有能力予以修復,最終發生基因變異的機率就很低,物種的表現型自然也比較穩定。在病毒種類中,也有基因體為 DNA 者,像是隸屬於痘病毒科(Poxviridae) 的天花(Smallpox) 病毒,它的基因結構就很穩定,少有產生變異的情形。但有更多的病毒卻是以 RNA 進行病毒複製,據估計,這種複製模式發生突變的機率大約是 10-3~10-5,相較於 DNA,兩者的差距實有天壤之別,更特殊的是面對突如其來的複製錯誤時,這類病毒的 RNA 並無有效修復的能力,因此只能放任其發生,最後產出與親代特性迥異的變異株,也就不足為奇了。

事實上,「基因突變」並非 RNA 病毒誘發病毒變異的唯一策略,以日本腦炎病毒為例,許多研究都已證明 RNA 重組(RNA recombination) 是另一個重要的機制,無論從生物資訊分析或實驗的證據都可從中窺見其中之端倪。當病毒透過基因突變而累積大量的變異株後,一種以上的變異株感染同一細胞的現象就很難避免。雖然不同變異株的病毒 RNA 會在細胞內各自複製,但有些 RNA 的複製機器(replication machinery) 在僅完成片段之際,可能因某種原故從原本的 RNA 模板(template) 脫落,這段新 RNA 因為結構不完整而缺乏實質功能,終將被廢棄並移除;反之掉落的不完整 RNA,若有幸又巧妙地落在另一變異株 RNA 的適當位置,有可能就接續完成剩餘部份的複製,最後產出一條全新完整而且具有功能的 RNA,這種現象即是所謂的 RNA 重組。新的 RNA 的結構涵蓋不同親代的基因序列,由此可能就形成性狀獨特的變異株,甚至是新種病毒。已有研究顯示,西方馬腦炎病毒(Western equine encephalitis virus) 其實就是匯集辛比斯病毒(Sindbis virus) 和東方馬腦炎病毒(Eastern equine encephalitis virus),經過 RNA 重組而形成的新種病毒。這也為 RNA 病毒的變異現象提供更寬廣的解釋。

演化論所揭櫫的不僅僅是基因變異的故事,還有「進化」的意涵,藉以闡釋物種由簡單變複雜,由低等邁向高等的真諦。儘管自然界的基因變異無時無刻都在發生,卻仍須倚賴自然淘汰(natural selection) 這樣的機制,才能發揮推動物種的進化的動力。RNA 病毒多變基因的特性,在每一次感染中雖能造就大量的變異次族群(subpopulation),但得以通過考驗者畢竟不多,而能留存下來的往往各具特色,像 SARS-CoV-2 印度變種那樣凶神惡煞的有之,對人類相對友善(毒性變弱) 的也時而可見。在全球根除小兒麻痺的計畫中,曾經發揮無比貢獻的沙賓疫苗(Sabin vaccine),就是從培養的病毒篩選出無毒性病毒株製造出來的活性減毒疫苗(live attenuated vaccine)。追根究柢,RNA 病毒天生就是善變,這本質來自於它的複製行為略帶「粗心」,又缺乏「修繕」能力,偶而還玩起「拼裝」遊戲,導致變異株層出不窮。然而這樣的特性恰好豐富了病毒的基因多樣性(genetic diversity),讓病毒可以更容易從演化瓶頸(evolutional bottleneck) 中脫困,既強化其因應環境的變化,也添加永續繁衍的機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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